艾柯讲过一个寻找独角兽的故事,说整个中世纪传统使欧洲人相信世界上有一种叫做独角兽的动物。马可·波罗游历中国时也在寻找这种独角兽,归途中在爪哇他见到了一种很像独角兽的动物,但它是黑色而不是白色,头像野猪而不是马,显然他遇到的是犀牛。但“他没有能力指出,他见到的是一个新动物,而是本能地试图用他过去熟悉的形象来定义这一新动物”。而马可·波罗在向中国讲述他自己的故乡时,他的听众也会以熟悉的音调来定义他的叙述。艾柯以这个故事来寓意,人们总是会背负各自的文化行囊去裁剪定义别的文化事实,在这个意义上,意大利也许一直也是我们的一只独角兽:它历史久远,人民热情,有家庭观念,这些被认为与中国人接近的形象其实出自很不同的精神气质。
家园与市场
只要走进意大利,尤其如果第一站是罗马,很快会形成一个最表面的印象,城市的面貌杂芜让人一时难以整体体会它。当然外来人预先都可以了解到,在欧洲只有意大利经历了年代最长又一脉相承的历史沧桑,欧洲文明的三个组成因素——希腊古典,基督教,文艺复兴——只有在意大利,这三种文明都得到了充分发展。历史上,拜占庭、北方蛮族、阿拉伯、法国、德国、西班牙,走马灯似地在意大利留下印记,庞杂离奇、差异极大的文化元素一层层渗透在一起。19世纪意大利统一后,也曾请来规划改造了巴黎的欧斯曼帮助改造罗马。欧斯曼像在巴黎拆墙拓路那样,也要在罗马大动手术,可刚拆了几座房子,罗马人就把他送走了,留下的话把儿是“法国人只会拆”。也许在城市规划理论上,罗马人是不理性的,可他们似乎更珍惜留有他们生活印记的家园。
维罗那是离罗马不远的一个小城,与罗马差别如此之大,虽然它有一个至今还在上演歌剧的歌剧院,建筑样式与罗马的斗兽场相似。它本来也的确就是一座有近2000年历史的古罗马竞技场,1913年,作曲家威尔第诞辰100周年时候,出生在维罗那的男高音歌唱家泽纳泰洛提出建议,在这里演出威尔第的著名歌剧《阿伊达》,它才成为歌剧院。在小城砖砌的城墙里,到处都流露着一种退休后自得其乐的散漫,无论是歌剧院旁边收获的年轻人或咖啡店的老头,而它著称于今的,却是作为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乡。1259年,马斯提诺·斯卡拉从一个暴君手里解放了维罗那,号称这个城市的第一公民,在他的继任者统治期间,曾有卡皮里提和蒙提奇两大地方势力的政治争斗,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成为莎士比亚笔下的卡皮里斯和蒙特塔奇两个仇家。这个传奇故事不仅传诵了小城的浪漫,也记下了它的城市生活。
威尼斯又有完全不同的气氛,且不说建筑上的区别,如果你走进威尼斯的一个菜市,山响的叫卖声立刻会提醒你这里是一个有1000多年历史的商贸集市。